帕亚尔·卡帕迪亚的《想象之光》于今年5月获得戛纳电影节评审团大奖,该片的背景是距离《不夜城》四分之三个世纪后的孟买,但她的镜头却有着同样的信念,即影片背景中任何一个所谓的普通人都值得我们关注。

影片精彩的开场戏始于一个夜晚,在一个繁忙的街边市场,镜头在小贩们之间穿梭而过,伴随着人群的嗡嗡声和加尔各答音乐家托普仕(Topshe)不和谐的节拍,无名的移民们在「梦想之城」中分享着自己的经历。一位女管家坦言,她向雇主隐瞒了怀孕的事实。一名码头工人回忆起他对海滨的第一印象——扑鼻而来的气味。一位妇女在心碎之后在繁忙的街道上找到了慰藉。「我不敢称这里为家,」另一个来源不明的声音反思道。我们蜿蜒穿过拥挤的街道、站台和火车车厢,不时瞥见一个又一个陌生人,然后他们消失在画面之外,又被城市吞没。最终,在火车疾驰而过变得模糊不清之前,镜头对准了正在回家途中的护士普拉巴——孟买2100万个故事中的一个。

与达辛和他之前的新现实主义者一样,卡帕迪亚也是一位城市电影诗人。在1950年的《视与听》上,维托里奥·德西卡对于新现实主义的标签耿耿于怀,他表示自己在《偷自行车的人》(1948)等影片中的真正目标并不仅仅是捕捉现实,而是要「将现实移植到诗意的层面」。除非新现实主义「跨越纪录片与戏剧和诗歌之间的界限」,否则他看不到新现实主义的未来。在戛纳电影节上,《想象之光》征服了观众,恰恰就是因其模糊了这种界限。卡帕迪亚以沉思而抒情的方式拍摄了护士普拉巴的故事,从拥挤的火车车厢、医院到屋顶晾衣杆上的衣服,在孟买季风季节的平淡无奇的日常空间和物品中发现了诗意。光是卡帕迪亚捕捉蓝色的方法之多,就足以证明她的非凡才华,更不用说她在影片中对宽容的呼吁、对猖獗的城市发展的批判以及对不被重视的劳动的颂扬,同时还品味了浪漫和友谊的乐趣。

见面时,我问她,美和诗歌对她有多重要。「非常重要,」她不假思索地回答。「我喜欢那些甚至不被认为是美的事物中的美。发现美就是电影的乐趣所在。」

在卡帕迪亚成为30年来首位入围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印度导演,同时也是首位在戛纳获奖的印度女导演几个月后,我采访了她。几天前,《时代》杂志将她列入「《时代》次世代百大人物」的名单。提到这一点,卡帕迪亚显得有些尴尬,而谈起那些给她带来灵感的电影人,她则显得从容得多,比如关于城市的疏离和错位的伟大记录者之一香特尔·阿克曼——她的格言是:「一部好的虚构电影总是包含纪录片的部分,而一部好的纪录片总是有虚构的成分。」对于卡帕迪亚来说,和今天的许多电影人一样,这两者之间没有界限。她告诉我,她在制作过程中尽量以纪录片为核心,收集了数百个采访,有时还丢下庞大的摄制组,带着摄影师、一台小型数码单反相机和两名演员闯入孟买穆罕默德·阿里路的混乱地带。